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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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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若晴背著小包袱走出軍營的時候, 還有五六個士兵跟在她身後送她。

雖有些詫異夜千辰竟然沒跟上來,但更多的是悄悄松了口氣。

她還真怕夜千辰跟個黏人的牛皮糖似的跟著她, 不過想想夜千辰也不是那種性格的人。

紀若晴站在軍營大門口, 朝送她的士兵們灑脫的揮揮手:“就送到這裏吧。”

士兵們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有些為難的說道:“連大人, 讓我們再送您一程吧。這天都黑了, 您一個人走夜路也不安全吶……或者明兒早上再走也成吶……”

“對啊,連大人何事這般著急啊,不如索性留一晚吧。”

響起了士兵們此起彼伏的附和聲, 紀若晴連忙打斷他們:“有要緊的事, 一刻也不能多留的。”

多留一會兒,就會多死些人。

等明日早上的太陽升起, 又會發生一場大戰, 死傷又會不計其數。

紀若晴抿了抿唇, 嘴角微微上揚著,嬌嫩豐腴的小臉也多了幾分昳麗之色。

如雲霞似彩錦, 仿佛照得這漆黑的夜色也流光溢彩起來,好看得令人有些恍神。

士兵們皆是微張著嘴,驚為天人般的看著紀若晴轉身消失在夜色中,一時間竟然忘了追上去送她。

而紀若晴離了夜國軍營, 心頭上一直壓著的石頭也沒了, 松快了不少, 腳步也愈發輕盈。

只是想到她自個兒不過是又是從一個火坑轉移到另一個火坑中, 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她又覺得也沒什麽好高興的,琉璃般的眸子中泛上一點深色,在夜色中漓漓著。

紀若晴提著手中羊燈走了不過數百步,就看到前頭多了點亮光。

只有一點光,晃晃悠悠的,在這深深的夜色中仿佛一團飄搖著前行的鬼火,伴著周遭張牙舞爪的黑,有些瘆人。

不過紀若晴很是鎮定,她視力好,能瞧出那不過是一個人提著燈籠在往前走,所以心裏也不慌。

至於為何有人同她一樣在走著夜路,且還是孤身一人絲毫不怯的樣子,紀若晴倒是懶得思考。

她徑直往前走,沒有停下來或是躲開那人的意思。

畢竟她連死都不怕了,這世上也沒什麽讓她畏懼的東西了。

哦,還有一樣,就是失去自由。

不過她此番離開夜國軍營,就是奔赴著失去自由的……

想到這裏,紀若晴自嘲似的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再走近了些,看清楚朝她走過來的人,紀若晴驚詫的開口道:“夏顯於……?”

夏顯於提著盞燈籠駐足,明亮的黑眸中透出些疑惑不解,濃眉緊蹙著,戒備似的看著她:“你是何人?你見過我?”

“……”紀若晴這才想起來,她又換了張臉,夏顯於肯定是不認識她的。

她向來知道夏顯於對她沒有惡意,這會兒便大大方方的表明了身份:“我是紀若晴!你怎會在這裏?”

夏顯於目中露出些意料之中的神色,想必是隱約間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這會兒聽到她證實後,也放心了一二,上前走到紀若晴跟前,略有些詫然的問道:“你又用了易容術?”

“嗯……”紀若晴輕聲應道,在幽幽的夜裏聽起來宛如一聲嘆息。

夏顯於略顯興奮的稱讚道:“厲害厲害,有空也教教我易容術,讓我也變張臉瞧瞧?”

“……”紀若晴無語的瞥了他一眼,淡聲說道,“我不會易容術,只有我兄長會。”

“原來如此……”夏顯於嘆了口氣,似乎挺遺憾的。

紀若晴奇怪的望著他:“你還未說,你怎麽會在這兒?”

“哦,我過來辦點事。”夏顯於隨口回答著,似乎並沒覺得他一個人在這兒黑燈瞎火的走著夜路有何奇怪的,仿佛不過是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兒。

紀若晴見他如此,也沒再問,想必也是與這場大戰有關的事,涉及機密,她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紀若晴挑了挑眉,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如今可順利繼位了?”

“別提了……”夏顯於突然沮喪的垂著頭,手中提著的燈籠晃了晃,鼓了些風進去吹得裏頭的燭火黯淡了不少,映著他亦有些黯然的神色。

“我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當這個勞什子的君王,可我父王非要讓我當……”夏顯於的語氣裏是嫌棄至極的無奈。

“……”紀若晴腦海裏只蹦出一句話,原來不努力是要被迫繼承王位的……

“而且還要跟著來打仗,真是又累又難……”夏顯於沮喪的語氣更盛。

紀若晴杏眸微挑,因想到了什麽而在黑夜中也格外晶亮,脫口而出道:“既然你如今已是夜國君王,你又不想打仗,為何不和夜國商議著和平共處,做友好鄰邦?”

“你以為我不想麽……”夏顯於長嘆著一口氣,“還不是我父王,非壓著我要打仗,而且一定要打贏,要一統天下……”

“……”紀若晴無言以對,夏顯於這麽胸無大志的碰上個有野心的父王,也是忒慘。

“從我小時候記事起,父王的心願就一直是一統天下。”夏顯於目光悠悠,仿佛回憶起了從前,“從小起,父王對我說得最多的話也是與一統天下有關的話……”

紀若晴:……

但是看夏顯於成日在王都招貓逗狗的,也不知道那位昊國的前君主是心痛還是開始懷疑夏顯於到底是不是自個兒親生的……

夏顯於目光悠悠,語氣亦幽幽:“從前我以為,父王一門心思想要一統天下,是為了昊國,是列祖列宗的遺志,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的……”

紀若晴咬唇蹙起眉尖,認真聽夏顯於繼續說著。

“原來,這不是我父皇的心願,而是他寵妃的心願……”夏顯於語氣悶悶的,仿佛藏了數不盡的故事於其中。

紀若晴蹙著眉,已經腦補了一出霸道君王愛上我的瑪麗蘇言情文。

這樣大的陣仗,血流成河,死傷上萬,屍橫遍野,黃土白骨的,就是為了博紅顏一笑麽……

夏顯於靜靜望著燈籠之中搖動著的燭火,影兒落在地上影影綽綽的盈動著,他眸子裏的光也盈盈而動:“那位寵妃,便是白櫻蘭的生母……白氏。”

紀若晴心中暗自驚嘆,真是厲害啊。

有其母必有其女!

想必這白氏也是昊國前君王的白月光,心頭好,為了博她一笑就是賭上昊國所有人的性命爭個天下大統也在所不惜!

“紀若晴。”夏顯於突然偏過頭來,目光卓然的望著紀若晴那雙盈著燭火的杏眸,淡聲說道,“白氏……亦是你的生母。”

紀若晴腦子裏仿佛有座大山轟然倒塌,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夏顯於,杏眸中寫滿了震驚與不知所措。

這個隱藏劇情,她怎麽從不記得在原著小說裏看到過?!!

夏顯於還在緩聲說著:“自然,她也是紀若餘的生母。所以,你、紀若餘同白櫻蘭,是同母異父的血親。”

“你說,你們之前那般你死我活的爭鬥,又是何必呢……”夏顯於喟然長嘆一聲,語氣裏有著數不盡的可惜與嘆惋。

紀若晴已經從震驚中漸漸恢覆過來,她也明白自個兒與白櫻蘭眉尾那如出一轍的朱砂痣是如何而來的了。

“我……白氏……眉尾可是也有一顆朱砂痣?”紀若晴輕聲問道,但語氣已是篤定。

“是。”夏顯於目光灼灼又寂寂,頗有些矛盾的回望著紀若晴,嘆聲道,“我很討厭她。”

紀若晴咬著唇不說話,繼續聽著他說。

夏顯於盯著眼前水靈靈的小姑娘,那張又白又嫩的小臉說道:“原先你的相貌倒是有五分像她的,現在易了容,除了這雙眼睛,倒是完全不像了。”

“我眼睛還是同她很像?”紀若晴對於這位生母,存了幾分好奇。

夏顯於又仔細瞧了片刻,才搖頭說道:“不是眼睛像,是眼神像……太像了……”

夏顯於似乎有些感慨,卻又有些悵然:“不過我也許多年未曾見過她了,不知她如今成了什麽樣子,眼神還是不是如當年……”

紀若晴挑眉問道:“她去哪兒了?”

“歸隱山林,不問世事。”夏顯於頓了頓,又嗤然笑道,“不過我父王每年都會去看她幾回,只是請她回王宮是不大可能的……她說過,要等到我父王一統天下,才願繼續跟著她。”

“……”紀若晴覺得這要求著實奇怪,蹙著眉尖問道,“你父王是一國之主,難道就不能把她強行帶回王宮?”

紀若晴來了這裏以後見慣了,以前的小說裏也經常這樣寫,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霸總都是得不到也要將人強行留在身邊的。

“自然是可以。”夏顯於輕笑了笑,有些嘲然之意,“不過父王舍不得這樣待她,若她留在宮中,便一日一日失了生氣。父王說過,她是不屬於王宮的。”

紀若晴:……

怎麽覺得這說法和劇情越來越向著瑪麗蘇靠攏了……

夏顯於垂著頭,有些低落:“所以我其實是不該討厭她的……畢竟她的本意也不是要破壞我的生活……”

“可是自從父王將她帶回王宮後,我母後臉上的笑容便一日比一日少。若不是因著她,我父王與母後還仍舊是相敬如賓的恩愛模樣……”

“若不是她,我父王也不會興起一統天下的心思,這些年也不會死傷這麽多的人……”

夏顯於擡眸望向正在消化著巨大信息量的紀若晴,淡聲說道:“我聽說,你父王也深深愛著她,也是為了她而一門心思的想要一統天下……紀國覆滅,也是因為她挑起了紀國和昊國的爭鬥……”

“這些事情,紀若餘都知道,可他沒有告訴過你吧……?”夏顯於勾了勾唇,蔓延出一絲無奈。

“嗯……”紀若晴總算明白紀若餘為何這麽變.態了。

生母深愛她的夫君和拋下年幼的一雙兒女,投入敵國君主的懷抱,還為他生兒育女。

這便罷了,甚至還一直挑得兩國紛爭不斷,最後導致紀國被滅國。

這在紀若餘的心裏得留下多大的陰影啊……

紀若晴突然有些同情紀若餘了,也許她不該那般恨他,或許對他多一些理解他便能慢慢從陰影中走出來了……?

夏顯於長嘆著氣,目光幽幽的落在紀若晴神色覆雜的小臉上:“我真不知你的生母白氏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也不知道……”紀若晴也一籌莫展著,不知道白氏為何一心想要一統天下。

一統天下對她有什麽好處?

難道她覺得只做一國之君的君主的女人還不夠,一定要做一統天下後這世上最尊貴的皇帝的女人麽……

夏顯於擰著眉,一臉沈凝:“白氏實在太過可恨……原本夜、紀、昊三國一直和平相處著,雖有些小摩擦,但三足鼎立,也有些偏安一隅的歡樂,若不是她的出現打破了這樣的平衡,又哪裏會死這麽多的人……”

紀若晴也跟著點了點頭。

她實在難以想象她的生母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心裏又到底想了些什麽。

看到這麽多的人因為她的心願而顛沛流離,大地之上戰火四起,鮮血染紅了漫山遍野的野草野花,她難道不會生出些內疚和同情之心麽……

就連她這樣清楚這個世界不過是在一本小說裏的人,也忍不住為了這些死傷或是顛沛的人們揪了心……

還有許多的話想要問夏顯於,還有許多的疑惑要夏顯於解答。

紀若晴理了理思路,正打算開口,卻聽到濃濃夜色中響起了夜千辰怒不可遏的聲音。

夜色太重,未見他的人,卻聽到了急急朝他們走過來的踩著樹葉的腳步聲,似乎還有些距離。

但那嗓音卻帶著凜冽的寒氣,刺骨得迫人,顯然是氣到了極點。

“紀若晴!你又騙孤!”

“口口聲聲說要去你兄長那兒,其實是想要同夏顯於私奔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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